徐枕亚的《玉梨魂》作为通俗文学的早期代表性作品,在连载后受到读者的追捧,其单行本曾一度热销,再版数十次,还多次被翻拍成电影、话剧等,流传甚广。然而,中国当代文学确立以来,尤其是新时期以后,该作品备受冷落,很少为评论界所关注。甚至有些文学专业的学生在阅读《玉梨魂》时也感到味同嚼蜡,更有甚者对该作品闻所未闻。对于这一变化,学界尚未有人进行系统深入的探讨。曾有学者从文本层面分析《玉梨魂》的没落缘由,认为其独特的叙事模式是《玉梨魂》走向落寞的原因。①除此之外,学界关于《玉梨魂》的相关评论大都就艺术特色、人物形象、意象分析等文本本体层面展开解读,较少关注到《玉梨魂》传播与接受情况的变化。实际上,在中国文学转型的历史过程中,一些在当时名声大噪的作品被后来者所漠视的现象并不只《玉梨魂》这一个案,许多作品也有类似的尴尬遭遇。因此,本文透过《玉梨魂》百年传播与读者接受的考察,细致地勘探文学经典何以搁浅在历史传播的航道上。

一、问题的提出与《玉梨魂》传播与接受情况的相关考察

《玉梨魂》在报刊连载后曾经发行过多种单行本,并创下了辉煌的销售记录,传播与影响范围甚广。《玉梨魂》最初在1912年连载于《民权报》副刊,颇为轰动。后在1913年,由民权出版部出版单行本,②“《玉梨魂》‘出版两年以还,行销达两万以上’。《玉梨魂》总销数据说达数十万册”③。范烟桥曾说:“挽近长篇小说销行之广,当以此书为最。因此书词藻妍丽,当时颇为一般社会所喜。”④同时,《玉梨魂》在1924年、1953年多次被拍成电影传播,1926年被改编为话剧,影响广泛。即便是新文学作家也对其钟爱有加,丁玲曾说:“读不太懂的骈文体鸳鸯蝴蝶派的《玉梨魂》,都比《阿Q正传》更能迷住我。”⑤曹聚仁说:“我忽然看到了徐枕亚的《玉梨魂》,真是爱不释手。”⑥民国中后期,徐枕亚的《玉梨魂》热度有所降低。新中国成立后,自20世纪五六十年代至80年代初,《玉梨魂》的传播与接受情况已经不再趋于平淡,那些喜爱《玉梨魂》的读者大多是大学中文专业的学生,尤其是那些喜欢阅读古典文学的同学。这种情况固然说明《玉梨魂》依然具有艺术魅力,同时也说明具有深厚古典文学素养的学生天然地亲近《玉梨魂》之类的作品。随着21世纪的到来,其传播与接受情况出现了急剧下滑的态势,作品逐渐被边缘化。山东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2012—2019级研究生共有222人必修过《20世纪中国文学经典作品研究》,其中反映对《玉梨魂》阅读困难的学生共有155人,占比70%,阅读《玉梨魂》感觉不困难的学生仅有67人,占比30%；不喜欢《玉梨魂》的学生共有143人,占比64%,喜欢《玉梨魂》的学生仅有35人,占比16%,对《玉梨魂》不喜不恶的学生共有44人,占比20%。⑦正所谓“繁华落幕,尽是悲凉”。《玉梨魂》的百年传播与读者接受的变化,主要表现在《玉梨魂》出版情况、相关期刊文章研究以及文学史书写的变化上。

第一,《玉梨魂》的出版情况直观地反映了该作品的传播与接受情况的发展变化。通过读秀学术搜索、图书馆检索以及孔夫子旧书网等多种渠道,共搜集到《玉梨魂》版本66种,⑧其中单行本43种,合订本5种,系列丛书收录本11种,作品选读本7种。通过以上材料,我们可以进一步分析《玉梨魂》的版本研究与接受情况。(1)《玉梨魂》的单行本出版情况在1913—1939年呈爆发式上升,该阶段是通俗文学发展的鼎盛时期,《玉梨魂》风靡各地,成为妇孺皆知的畅销作品,也成为后来鸳鸯蝴蝶派作家们争相模仿的对象。1940年后,《玉梨魂》单行本版本数量逐渐下降,直到1979年达到最低点。1940—1979年,受到国内外政治环境的影响以及社会文化、教育体制等的变迁,《玉梨魂》的文学价值和历史意义被有意忽视,甚至成为批判的矛头,这段时期《玉梨魂》的接受度大幅降低。1980年后,《玉梨魂》单行本版本数量略有回温。1980年至2009年之间,《玉梨魂》单行本出版数量有小幅度提升,但是在2010年后又有所下降,单行本版本数量达到最低点。1980年后,受到改革开放的政策影响,政治文化环境相对宽松,部分学者、读者又重新认识到《玉梨魂》的价值,该作品的出版情况略有回升,但是受到诸多方面的影响,《玉梨魂》的辉煌时期已经过去,整体出版情况处于较低水平。(2)《玉梨魂》的合订本共5种，自1982年开始出版。通过观察合订本的收录顺序可以发现,徐枕亚作品的合订本中《玉梨魂》排在第一位,如《玉梨魂 余之妻合集》⑨、《玉梨魂 雪鸿泪史》⑩、《玉梨魂 绣鞋记 胡雪岩外传》等,可见,《玉梨魂》是徐枕亚最具代表性的作品。而在《玉梨魂》与其他作家作品的合订本中,《玉梨魂》总是排在最后,如《游仙窟 玉梨魂(合刊)》、《断鸿零雁记 孽冤镜 玉梨魂》等。这不免看出编订者对于《玉梨魂》的重视程度以及作品在读者群中的接受度等。(3)《玉梨魂》的系列丛书全文收录本共11种,自1987年开始出版,说明当时的部分学者已开始重视《玉梨魂》的文学史价值。如《中国近代文学大系》、《中国现代名家名作文库》等诸多重分量的系列丛书均将《玉梨魂》全文收录其中,这对于《玉梨魂》文学价值的重新挖掘和经典化的进程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历史作用。(4)《玉梨魂》的作品选读本共7种,自1984年开始出版,如《鸳鸯蝴蝶派文学资料下》、《中国现代文学作品选上》等著作均收录了《玉梨魂》的节选篇章,给予了《玉梨魂》应有的重视和研究,这一趋势有利于扩大《玉梨魂》在当代读者群中的影响力,进一步推动《玉梨魂》的接受进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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