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彬彬说过:“一个合格的中国现代文学研究者,首先应该是一个合格的中国现代历史研究者。”这句话,可看作他的夫子自道。他的现代文学研究为什么那么突出?就是因为他首先是一个合格的中国现代历史研究者。
在王彬彬看来,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中国现当代历史的关系实在太密切了。完全可以说,对中国现当代历史知道得越多、越深,就越可能对中国现当代文学理解得更准确、深刻。当然,他不是为了文学研究而去读历史书的,而是本来就对中国现当代历史感兴趣。
事实上,他写的谈论非文学问题的文章,比谈论文学问题的文章要多得多。所谓非文学问题,其实也就是中国现代史方面的问题。
他的这些“非文学文章”基本上发表在《钟山》杂志上。其中,写陈独秀的《皆起于此夜之会》《沪宁线上的鼾声》,比较鲁迅与胡适的《风高放火与振翅洒水》,《瞿秋白的不得不走、不得不留与不得不死》等等,都是影响巨大的名篇,被收入过各种文集或选集。
新书《费城的钟声》结集了王彬彬近年发表的新作,收录《陈宝箴的喉骨》《陈寅恪对中医的看法》《胡适的驻美大使当得怎么样》《抗战时期蒋介石的一种内忧》《国共两党与白话文》等10篇文章。
《费城的钟声》
王彬彬 著
译林出版社 2020年8月
作者从新的问题角度剖析国民党历史是非,缕析曲直短长——废除列强不平等条约,阻止国民党要员投敌,周旋于美英苏各盟国之间,却终在各方势力的博弈中渐渐失去民心……面对中国近代以来积重难返的旧矛盾,“之乎者也”终被“白话连篇”打败,这是历史和人民做出的选择。
“对中国现当代历史感兴趣,就是对中华民族的前途、命运感兴趣。我作为一个学外语出身的人,从来不认为自己只应该写文学方面的文章。我愿意生活在文学与历史的交汇处。”在接受现代快报读品周刊采访时王彬彬说。
△王彬彬
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,文学评论家,文学史家,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。
“我关心的更多是历史中的人性,而不是因果”
现代快报读品周刊:2002年您开始在《钟山》杂志开设专栏,迄今已经发表专栏文章超过80篇,是在《钟山》发表作品最多的作者。能说说您当初开设这个专栏的初衷吗?梳理18年的专栏写作史,思路和选题方向上是否有过调整?原因是什么?
王彬彬:在《钟山》上开专栏,是出于贾梦玮先生的邀约。我还记得是在江苏作协旧址颐和路附近的一次晚饭桌上,那时的贾梦玮,还是一个“小编”呢。最初的栏目好像叫“文坛旧事”,都是谈论中国新文化史上的一些人物和事件,后来好像还叫过“钟山记忆”,最后才固定为“栏杆拍遍”。谈论的话题,也从文学史、文化史上的人物、事件,转向近代以来政治史、军事上的人物、事件。平时读书,觉得有些史料十分有意味,但又不足以支撑学术论文式的研究,如果以历史散文、学术随笔的方式把这些史料蕴含的文化和人性方面的信息释放出来,是很有意思的。正好梦玮命开专栏,就答应了。至于后来逐渐转向一般意义上的历史人物和事件,有两种原因:一是我本人对中国近现代历史有浓厚的兴趣,这方面的东西读得比较多一点,接触的史料和积累的想法,能够让我勉强坚持写这种样式的文章;另一个原因,是因为写一般意义上的历史人物和事件,读者面更广阔些。毕竟,对文学和文化人物、事件感兴趣的人,没有对政治、军事人物和事件感兴趣者多,而对文学、文化感兴趣者,一般也不会对政治、军事人物和事件没有兴趣。在一般意义上的历史领域,题材也有过几次转换。在中共党史领域写过不少文章;后来转向现代史上的国民党方面,也写过好几年;再后来,关于义和团运动,写了若干篇文章;现在这是以北洋时期为取材范围。
现代快报读品周刊:其实这类历史散文也很常见,如何才能另辟蹊径?作为文学评论家,您感知历史的角度和专业的历史学家有何不同?
王彬彬:我写这些历史散文、学术随笔,当然与学术体制内的“论文”有差别。但坚持史料都注明出处。写散文、随笔而坚持做详尽和比较规范的注释,是我决不放弃的原则。去年在《收获》上发表了一篇《愧对钱文玄同》,后面一大堆注释。程永新先生说,《收获》创刊以来,从未发表过带注释的作品,但可以为我破次例,我十分感动。我之所以坚持这样做,是避免掌故化,甚至八卦化。现在关于近现代人物的以讹传讹的谬说,太多了。例如,总有人把“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”说成胡适的“名言”,胡适什么时候说过这种不负责任的话?例如,总有人说陈寅恪与鲁迅在日本同学几年,甚至还说住同一宿舍,哪有这样的事情?
文章来源:《文学教育》 网址: http://www.wxjybjb.cn/zonghexinwen/2020/0904/615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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