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们在说“幻灭”的时候,我们并不真正遵守它的意思,真的幻灭只会让人放下、醒悟,过去心不可得。只有妄执实有的人才会在说这个词的时候伤感。如果你的理性不够坚实,那么愚蠢必占主导,而理性又往往会在事后梦里说梦,福楼拜们和他的读者们就是这样的人。我读这本书的时候,既害怕又欲罢不能。怕被愚蠢主宰,但又放不下。
卡夫卡在给鲍威尔的信中说:“然而《情感教育》却是一本多少年来使我感到亲近的书,达到这种亲切程度的人顶多也不过二三个而已;无论何时何地,只要我打开它,它就使我震惊,使我欲罢不能,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这位作家的精神上的孩子,即使是个可怜的、愚钝的孩子。” 几欲放下,为了这段话还是坚持读完了。感谢卡夫卡,多谢福楼拜。
一、《情感教育》的历史、社会背景是什么?
1848年革命是《情感教育》的重要背景。
1830年路易·菲利浦当上法国国王,其建立的“七月王朝”从一开始就面临着各种政治压力。过去的贵族保王党,由律师、记者、学生、工人组成的共和党,对它都不满意。
进入1840年代,菲利浦政府首相与资本家同流,还实行压制言论自由、取消群众集会、修改选举法等一系列专制措施,导致社会危机开始爆发。
1848年2月,工人和学生聚集在街头,要求推行改革。他们高唱《马赛曲》,并在街上燃烧杂物。国民卫队奉命恢复街上的秩序,但这些军人倒戈政府,加入了革命队伍。路易·菲利普虽然采取了一些紧急的化解矛盾的策略,以向群众示好,但为时已晚。临时政府随即成立,宣布建立法兰西第二共和国。
《情感教育》中,年轻人喜好议论时政,或积极或被动地参与了这一时期的革命进程。他们的故事,也正是法国这一时期革命的有机组成部分;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们青春的华丽和败落,这正是革命从兴起到退潮的一种表征。
二、为什么说莫罗和朋友们的成长史也是他们沉沦史?
莫罗的日常生活包括两个时有交叉的圈子 ,其中一个是他与志同道合的朋友的交往,另一个则是他与几个女人的关系。
莫罗在巴黎的朋友,有中学时代的同学,有怀抱艺术理想的画家,有小报主编,有敢冒风险与警察冲突的青年工人,有整天端着报纸仔细研究政治时事的闲人,还有憧憬社会主义远景的补习教师,等等。莫罗每周都在自己租住的房子里与朋友们聚会。大家虽然性格和趣味各异,但都对政府怀有不满,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承担着巨大的社会使命,并隐约预感到一场政治风暴即将来临。
莫罗因故回乡,再次回到巴黎,变得比以前务实了,他想进司法部工作,希望能得到银行家唐布罗氏的推荐,于是,不得不频繁参加唐布罗士家的聚会。以前,莫罗看不起那些出入唐布罗士家的客人,但是某一次,在唐布罗士家,他意外地见到了昔日的朋友马蒂农,让他的想法产生了转变。不知从何时起,马蒂农已是唐布罗士家的常客,并且已得到了巴黎检察院的职位。莫罗意识到,朋友队伍已经分化,当年的理想已经不复存在,有人已经捷足先登攀附上了他们曾经蔑视的银行家。
不仅社会理想已经分化,当年的友谊也不复存在。比如为了争夺一个女人,甚至到了朋友互相决斗的地步。再比如,莫罗想要参选议员,想去一家俱乐部的政治集会上演说,他的一些朋友也来捧场;但是当莫罗被人群轰走时,没有一个朋友出来替他说话。
革命的发展越来越不利于新兴阶级,朋友们又开始环绕在过去的权势人物周围。因此,唐布罗士家再次成为了政治中心,不管以前多么激进的年轻人,此时都跑来与唐布罗士拉拢关系。戴洛立叶最终也进入了唐布罗氏的社交圈,为了获得唐布罗士对他的信任,他不惜诋毁莫罗,并且还和唐布罗士夫人密谋逼走了阿尔努一家;更夸张的是,戴洛立叶瞒着朋友,跑到莫罗的家乡,搭上了罗克老爹的关系,并娶了罗克老爹的女儿。
这群巴黎的有志青年,从学生时代的单纯,到革命浪潮中的身体力行,再到革命的落潮,他们完成了个人成长史的历练:但这绝不是进步,不是个人精神的壮大;相反,从个人德性上来看,这部青春成长史也是他们精神的沉沦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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